七七猛的转过身去不看他,没过几秒,却又猛的转了回来,
“船为什么会沉?”
程靖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她的脸颊,
“你以为是我让它沉的,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七七抿了抿唇,
“早晚会有人发现我根本没有上船。”
程靖讽笑一声,直勾勾的盯着她,让她的天真无所遁形,
“谁会发现,谷玉城吗?”
他刻意顿了一下,
“可他现在下落不明,有极大的可能,葬身海底。”
七七倏然脊背一僵,喃喃的张着嘴,剧烈的摇头,“不可能,他根本不需要上船。”忽然她想到自己突然消失不见,他会不会以为她已经上了船,去船上找她?
她鼻头泛红,眼神冰冷起来,歇斯底里的低吼,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你害死了他!是你!”
而除了他,还有她。
他们是一对罪无可恕的恶人。
程靖沉静的端详着她的眉眼,毫不留情的戳破她话中的失实之处,轻哼一声,
“七七,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他上船是因为你吗?他是为了涂绾,她在那艘船上。”七七呆呆的看着他,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只是沉浸在谷玉城很可能葬身海底的噩耗里。
见她不说话,程靖并没有再为难她,而是把照顾她的阿姨叫了进来,
“谁让你给她做的豆腐?”
他背对着七七,逼问阿姨。
阿姨瑟瑟发抖,并没有供出来七七,而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他走时没有来得及交代,她真的不知道小姐吃这个会过敏。
程靖抿紧唇瓣,
“你领了这几天的工资,走吧,我不需要一个不忠心的佣人。”
阿姨大骇,张着嘴想要祈求他,可是却完全表达不出来,急切的想扯他的衣角,却又下意识的缩回手,战战兢兢的看着程靖心意已决的冷硬眉眼,她着急的不知所措。
余光暼到表情悲凉无望的七七,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找出来纸张和笔,用稚嫩的字体在上面写出了几个字,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塞给七七看。
七七看着纸上的,
“儿子,肾衰竭,求”
这六个字让七七已经干涸的眼睛缓缓的流出来一行泪,
“程靖你何必呢?你心里不痛快朝我来啊,逼死我才好!你放过阿姨,我留在这里跟你死磕。”
听到她的话,程靖缓缓的转过身来,原本盛满戾气和暴躁的眸子像是被安抚过样,慢慢平静下来,只剩了点星点隐约的哀伤,
“七七,其实我有点累。”
他走过来,步子很轻仿佛怕会吓坏她。
七七看着他旁若无人的蹲在她的面前,将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难掩眼底的厌恶,但她的手却行不由衷的抚摸着他短硬的发,沉默如钟。
……
涂绾走进医院的停尸间,仔细的忐忑的一张张看过去紧闭着眼睛的脸,抿紧的唇微微发抖。孟晏宗跟在她的身后,双手握紧又张开,反复如此。
“让开让开。”
忽然停尸间门口又有抢救无效的遇难者被抬进来,涂绾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猛然转过身去,唇抖的更加剧烈。
她一步一步,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走到了蒙着白布的担架旁,伸出手想揭开,却在将要接触到的前一秒触电似的缩了回来,胸口上下起伏的看向孟晏宗。
孟晏宗领会到她的意思,表情有些许的怜意,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掀开了白布,谷玉城紧闭眼睛俊逸却青白的脸庞赫然暴露出来。
涂绾倒吸一口冷气,急急的往后退了几步,脑海里嗡的一下,然后慌张的扭头想逃离这里,这是梦吧?
这么可怕。
醒过来,醒过来就好了,她这样杯水车薪的安慰着自己。
可一出去却撞进了一身病号服的宁惟叙怀里,那种真实的撞击感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谷玉城死了,因她而死。
她看着宁惟叙,眼神却格外的空洞,不知今夕何夕。
宁惟叙回望着她,眼神复杂,他心疼的摸着她的脸颊,
“想哭吗?”
涂绾机械似的摇了摇头,只是喃喃的指着自己的胸口,
“这里,喘不上气来。”
……
七七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待在别墅里,任保姆和程靖摆布。如今他连电视也不允许她看了,甚至接触到阳光于她来说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她对他的触碰不拒绝,也不迎合,只是偶尔干呕。
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也失去了打听的力气。父母哥哥是否在焦急的寻找自己,谷玉城是否平安活了下来,她完全不清楚。
被困在这里,即使知道又能做什么呢?
只有在有十成把握能出去的时候,她才会重新拥有灵魂。
漆黑的深夜,一场滂沱大雨猝不及防的到来,她闭着眼睛却睡不着,程靖不会每日都来,但是她也摸不清他来的规律,索性就不琢磨了,反正对她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昏昏欲睡起来,卧室的门却被骤然推开。七七很平静的往床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来一点儿位置。
他倒在床上的沉重力度让她敏锐的感觉到似乎与平时不同,鼻息间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被刺的更睡不着,
“你怎么了?”
她背对着他,嗡声嗡气不太情愿的问。
而程靖对她的回应却是靠过来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身体滚烫的热度让她皱起眉头,
“热。”
她伸手推他,却摸到了一手的黏腻,不是淋了雨的那种潮湿,而更像是……血。七七猛的坐起来打开灯,看见程靖脸色惨白的闭紧眼睛,腹部汨汨流出来深色的血迹,她轻轻拿开他捂着伤口的手,发现是一个血淋淋的枪口。
她眸光一紧,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温度滚烫的吓人,她下意识的下床想去喊阿姨,跑到门口的时候却顿住了脚,鬼使神差的回头,
“程靖?”
男人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回应。
七七悄无声息的走回去,推了推他,还是没有反应,她的胆子忽然大起来,伸进他的衣服里摸索出来别墅的钥匙,略微思考了一下,又拿走了他的车钥匙,然后也顾不得穿上鞋,奋力的拼命的下楼推开门跑进雨里,开车疾驰而去。
而原本奄奄一息的男人此时却艰难的硬撑着走到窗前,眼神迷茫的目送着那辆车绝尘而去,唇角想要勾起弧度,却格外的沉重,最终只能作罢。
终究,留不住啊。
……
七七回到家用了五个多小时,凌晨的夜里灯火通明,除了橙橙,几位至亲都表情肃穆的坐在沙发上。
不过对于她回来却没有多大意外,
“去洗个澡,睡一会儿。”
母亲轻拍着她的背,
“明天玉城下葬,你要去守着。”
七七被圈禁了八九天,还有些不太适应跟别人交流,她敏锐的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问。
“好。”
她应着,失了魂样的上了楼。
看着她的背影,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睡吧。”
沈庭钧开口吩咐。
沈家两兄弟白天刚刚随着谷家把谷玉城的尸体运回来,已经是满脸疲惫,梁惹冬目光扫过地板上血腥气最浓郁的地方,欲言又止。
沈慕东却冷哼一声,
“放心吧,祸害遗千年。”
……
阿姨发现昏迷不醒的程靖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想喊七七起来吃早餐,却发现房间里早已没有了七七的身影,只有满身血迹紧闭眼睛的程靖,她眼底大骇,忐忑的将手放在他的鼻息上试了一下,发现还有些微弱的气息,于是想下楼开车,可并没有发现他身上的车钥匙,以为是放在车上忘了拔,可下楼一看,别墅大开,车不见了。
这里离市区很远,路上很少有车开过来,又没有通知外界的途径,她只能简单的给他处理了下伤口,然后吃力的扶着他去路上等车。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眼见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才终于看见一辆运木材的大卡车。
……
谷玉城的葬礼上,七七以他妻子的身份发上簪着白花守在那里酬谢一个又一个来吊唁的宾客,涂绾是最后一个来的。
宁惟叙没有跟随在她身边,七七听说,他是为了救涂绾和宁惟叙。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境,当时他对涂绾苛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愿意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这就是爱吗?
偏执、决绝、血腥,可为什么人人都想拥有它?
涂绾没有和他有任何的交流,不过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对双鱼玉佩搁进了他的棺木里,转身离开了。
七七隐约看见有人在等着她。
真好。
她由衷的羡慕她,并且为她开心。
没过几日,上流社会就火速传出来一个消息,上城望族孟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私生女,而传闻一直在外拓展业务的孟温亭其实早已死亡。
而这个私生女一出现就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她将孟家现在已经老态龙钟的女掌门人,自己的奶奶,告上了法庭,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听闻与半个月前的沉船事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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